批评的尺度｜骂一句“草包支书”就被跨市拘留
只有方方的声音，是不对的；没有方方的声音，是不好的
不管你是支持方方或是反对方方，反正方方的武汉日记伴随我们度过了那段艰难、痛苦而难忘的岁月，坐等方方微博更新成为那时很多人居家隔离、共克时艰的精神寄托。
自从方方遭人反对、批判、举报亦或攻击之后，方方的声音渐渐稀疏了。现在，方方的微博不再像从前那样每日更新，而是点状发布，偶尔还击一下攻击她的观点，偶尔转发一下世间的搞笑与感动，偶尔欣赏一下人间美景与艺术，以至于很多人有点不适应，找不到支持她或反对她的靶子了。
很有意思的是，随着国外疫情形势的加剧，从前有关方方的“阴谋”似乎成了“阳谋”。有人说，美国媒体开始骂方方误导了美国人，让美国人觉得疫情是人祸，从而掉以轻心，致使疫情泛滥成灾。还有人说，方方的价值在于误导世界，让西方社会对中国的认识产生有利于麻痹自己的偏差，从而丧失西方世界认清现实及时改正快速发展的时机，进而给中国发展提供更长一段战略机遇期。
对此，方方回应：
“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说法。中国人骂我和美国人骂我、以及中国人赞我和美国人赞我又有什么差别？中国有又坏又蠢的人，美国也有；中国有无数好人，美国也不例外。这岂不是常识？重要的是我写了什么！”
备受争议的方方，最近露面是在接受法国法兰西广播公司记者和BBC记者的采访，从其发声看，较往常少了些许“强硬和锐气”，委婉和温和多了一点。譬如，她说：“封锁是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以换取现在能够在武汉自由生活而不携带这种病毒。”“如果不采取严厉措施，武汉的局势将进一步失控。因此，我对几乎所有防疫措施表示支持。”
她的这种转变或许与她目前“无法在任何一家出版社出版自己的小说，更谈不上受邀参加任何一个文学活动”的处境有关。这应该不是刻意为之的统一部署，而是长期依赖于上面表态的部门在上面没有明确态度之下的茫然不知所措。
多元化社会需要多元化声音。我们需要胡锡进式的由衷赞美，也需要方方式的呐喊批评。只有胡锡进式的一种声音正如只有方方式的一种声音一样，都是不正常的。正是在胡锡进与方方的争议声中，我们更加清醒思考真理与辨识真相。
疫情防控之时，我们不乏对决策者的赞美，不乏对逆行者的感动，不乏对贫弱者的呼请，也不乏对批评者的包容。方方在微博里自由地表达观点，纵然《武汉日记》在国外出版，有关部门也未采取方方反对者们希望的措施，这充分彰显新时代自信而伟大的组织包容审慎对待批评的立场。
人非圣贤，只要开口说话，不可能句句是真理，总有对与错。真不明白那些所谓的专家学者像没事干一样天天与方方论对错，有必要吗？我们需要思考的是我们这个时代是否需要容得下方方式的人，或者我们能不能做到尽可能少一些的地方留给方方们批评的把柄呢！
对待方方，一般知者纠结于对与错，智者忧虑于左与右，而治者运筹于取与舍。“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意思是说，治理河流要开通水道， 使水流畅通；治理百姓要疏通言路， 让他们敢于说话。人们敢不敢于说话，比起其说话的对与错来说更重要。
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开明的社会，应该容得下批评甚至尖锐的批评，正如我们能够自由地歌唱、膜拜式赞美。骂一句“草包支书”，就被跨市拘留，这不是给方方们递子弹吗？
对待方方的态度，就是民主的尺度。这句话不是我的原创，启发于《批评官员的尺度——<纽约时报>诉警察局长沙利文案》一书。这本书由最高人民法院高级法官何帆先生翻译，原作者是美国著名记者安东尼•刘易斯。译者序《批评的限度就是民主的尺度》。这本书的主要内容是：
1960年3月29日，《纽约时报》刊登了一则名为“关注他们的呐喊”的广告，广告描述了南部地区肆虐的种族歧视现象，不点名地批评了当地警方打压民权人士与示威学生的行为。但是，由于审查者把关不严，广告部分细节失实。事后，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的警察局长沙利文以诽谤为由，在当地法院起诉了《纽约时报》，法官判令时报作出巨额赔偿。两审失利后，《纽约时报》不得不上诉到最高法院。
1964年，大法官们以9票对0票，撤销了下级法院的裁判。判决指出，在美国，参与公共讨论是一项政治义务，“公民履行批评官员的职责，如同官员恪尽管理社会之责”，因此，除非媒体蓄意造假或罔顾真相，官员不得提起诽谤诉讼。布伦南大法官执笔的判决意见气势恢宏，充分吸纳了米克尔约翰的观点，尤其是那句“对公共事务的讨论应当不受抑制（uninhibited）、充满活力（robusts）并广泛公开（wide-open），它很可能包含了对政府或官员的激烈、刻薄，甚至尖锐的攻击”，成为日后被频繁引用的经典判词。就连2011年宣判的“斯奈德案”，也把这句话作为判决依据。
或许，正是因为这番渊源，“沙利文案”宣判后，当有人问九十二岁的米克尔约翰，对判决有何感想时，老先生意味深长地说：“这是值得当街起舞的时刻”。
书中的经典语句，比如“正确结论来自多元化的声音，而不是权威的选择。” “真理只有在思想市场中，才能得到最好的检验。” 或许对于我们该如何对待方方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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